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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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場上的局勢和無衣師尹的用意一樣詭譎難測。
魔王子與劍之初旗鼓相當,雙方爭鬥許久皆奈何不得對方,然而時間一長,劍之初的劣勢便顯露出來了。這劣勢并非來源于他的功體,而是由于他的劍招……或者說他的心態。他自幼跟隨淇奧姐妹一同接受攝論太宮教導,雖非是太宮與誨王刻意而為,他的肩上終究是背負了些許碎島責任,這本是高潔的品行,但也使得劍之初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帶著幾分他自己也難以察覺的克制,不似魔王子一般瀟灑肆意。或許等他再成長幾年就能夠突破這一層心障,然而在此刻,面對魔王子頻出的奇招,劍之初依舊是應對得越發吃力。
不過,如果他現在能察覺到這一點也算是好事,一場勝負和這比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
魔王子足踏劍之初劍氣,淩空散出數道妖異邪火,縱使劍之初閃避得快,左肩依舊被灼傷了些許,然而魔王子卻沒有趁此機會乘勝追擊,而是放任這個好機會溜走,自己穩穩地落在了一片荷葉之上。
“看看你和我啊,我的好友。”他笑著說道,“我們就像是兩個小醜一樣,被周圍這些無知、愚蠢的家夥們自以為是地探討著我們的命運。你說,這不是很沒有意義嗎?”
“這樣的話等到勝負決出之後再探討吧。”劍之初凜然道。他的面容、他的身姿、他的劍身之上都燃燒著熾熱的鬥氣,顯然,一個像魔王子這樣的好敵手對他具有極大的吸引力。
“勝負?”魔王子如同聽見了一個笑話似的哈哈笑了起來,“我的好友啊,難道到現在,你還看不出你我之間的勝負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你我之間的差距未免大了一些,如果不是這樣,那就請你睜開眼睛,不要再做自我欺騙這樣沒有意義的事情了。”
“你!”劍之初被這番言語激起了怒氣,正想要出劍,卻見魔王子向前跨了一步,腳尖輕點水面,“好了好了,我可不想再陪你浪費時間,我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贏了你又如何,以我現在的功力,站在碎島王女面前不過是白白地讓她愉悅罷了,這種搏佳人一笑的機會還是由好友你笑納好了。不必太感謝我,成人之美是一種美德,所謂的美德便是一種讓人利益受損還能保持喜悅心情的奇異力量。”
依照賽制,魔王子在接觸到水滴之時便被算作是失敗,縱使劍之初有再多不憤,也只能含恨看著他大搖大擺地離開賽場。
“你看。”最後,他回頭對劍之初說道,“給自己套上枷鎖的人,總是有很多的不悅。”
他笑容中的惡意不會比最兇惡的魔來的少。
劍之初修為本就略輸淇奧一籌,此刻他被魔王子一激又失了平常心,交手未過多久便落敗下來。他勉力露出一個笑容想要恭喜槐生淇奧,卻反被碎島下任王者一拳打在臉上。
“你在搞什麼鬼!”槐生淇奧兇殘地提著劍之初的領子把他拎了起來,“你理個瘋子作甚,打不過就好好練功,至于練功的方法自然是怎麼合適怎麼來!與他有什麼相幹!”
劍之初雖然很想辯駁說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但他不至于愚鈍到讀不出淇奧的寬慰之意,因而連聲應是,只想先將玩伴安撫下來。
槐生淇奧冷哼一聲,好不憐惜地將劍之初扔在地上,自己雀躍地小跑著去找誨王讓她兌現承諾了。
誨王雖然掛心無衣師尹的未知盤算,但她從不會因為公事而疏忽對淇奧的關心,公私既要分明也要同時顧忌。她真心地誇贊了淇奧幾句,尤其是對她面對魔王子的挑釁仍能克制住脾氣這一點大加贊賞,而後承諾待回去之後,便將“戢武”之封號昭告天下。
淇奧雖然嘴上說著“隨你的便”之類的話,但亮閃閃的眼睛還是出賣了她喜悅的心情。
武評會已經落幕,諸方勢力沒有在慈光之塔久留的理由,因而很快便各自回去了。誨王帶著劍之初和淇奧回到碎島,將兩個晚輩安頓好之後,她便匆匆趕去找攝論太宮,單刀直入地問道:“慈光之源是什麼?”
“慈光之塔從四魌樹上汲取到的能源集合。”棘島玄覺迅速回答道,他明白誨王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這個問題,因而問道,“王為何忽然說起這個?可是慈光之塔有什麼動靜?”
誨王將武評會時師尹與她所談之事說了一遍,只是將她如何得知無衣師尹之謀在于“慈光之塔”一點含混了過去。棘島玄覺雖然瞧出她的隱瞞,卻也沒有追問,只是順著誨王的思路助她分析此事。
“最壞的情況……”他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如果慈光之源出了問題,我們這裏會怎麼樣?”誨王幫他問出了口。
“失去能源的碎島自然也失去了生機。”棘島玄覺忍痛說出這個答案,他忽然想起之前王樹生氣被奪一事,霎時恍然大悟,“怪不得近年來碎島樹木有所變化,原來是能源供給出了問題……如此一來……”
“如果源頭減少了,那麼為了讓更多人生存,最有效的做法是如同壁虎去尾一般將我們這些和他們爭奪能源的人除掉。”誨王神情肅然,眼中閃過憤恨之色,“當真是可惡!”
然而她的憤怒并沒有持續太久,不消片刻,她又恢複了原本的沉靜,對面色沉重的棘島玄覺說道:“此事并不簡單,表面上看這是我碎島,或者說是位于下層的碎島、佛獄同慈光之塔之間的矛盾,然而實質上這是關乎整個四魌存亡的大事。”
“王的意思是……”
“我們當然可以立刻打上慈光之塔,搶奪他們的資源、領地,讓他們代替我們滅亡,但是這樣做根本沒有辦法解決最根本的問題。”誨王冷靜地說道,“慈光之源會出問題,根源很可能在于位于上天界的最初的能量源頭出現變故。無論是什麼原因導致的,四魌界能源不足這個問題遲早是要被解決的,如果我們只顧著治本,我們的下一代又當如何呢?此非一國之事,而是關系到整個四魌界存亡的大事。既是如此大事,就需要讓所有人都團結起來,共同面臨難關。”
“只怕此事不易。”棘島玄覺說道,“上天界和慈光之塔沒有必要管我們的利益,火宅佛獄也似乎有自己的打算……彼此之間沒有共識,只怕難以達成團結。”
“沒有共識,那便創造共識!”誨王堅定道,“他們不在乎碎島的利益,就將碎島的利益和他們綁在一起!能否達成、維持通力合作的關系是之後需要解決的問題,如今的當務之急是要告訴他們一個事實。”
她擡起頭,看著窗外上空,眼中閃過一道森寒光芒。
“殺戮碎島,不是他們說犧牲就能犧牲的!棘島玄覺!”
“臣在。”
“我將碎島托付于你,願你引領碎島子民抵禦即將到來的襲擊,無論如何,一定要頂過三日。”誨王說道,她瞇起眼睛,繼續道,“三日之後,若我仍沒有歸來,就讓淇奧以戢武之名繼任王位。”
“王該不會是想……”
“吾要殺上上天界。”誨王輕描淡寫地說道,“事已至此,哪裏容得了他們置身事外,吾知曉此為下策,然而存亡之際,片刻光陰亦彌足珍貴,亡國之禍迫在眉睫,哪顧得日後相見之顏面,如今,只能顧的上目之所及,哪裏有資格談遠見。攝論太宮,吾之命令,你可能做到?”
棘島玄覺渾身一顫,忽感到一股久違的豪情在胸中流淌。
“臣,願為王血戰到底!定然不辱使命!”
他高聲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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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評會次日,碎島誨王毫無預兆地殺上慈光之塔,一路所經之地,皆是活人化石之奇象,無衣師尹手下縱有數萬雄師也難纓其鋒,唯有舉兵圍困碎島,試圖以圍魏救趙之計力挽狂瀾,怎知碎島軍隊悍勇至極,接連幾次擋下慈光之塔之兵力。
碎島誨王襲至慈光之塔珥界主處,借道直奔上天界,以極招制服上天界兩族,見四魌能量源頭落入誨王掌控之中,一時之間無人敢輕舉妄動。
翌日,慈光之塔無衣師尹、火宅佛獄咒世主皆收到誨王請柬,邀他們于上天界會面。
“四魌界的歷史,迫切地需要打開新的一頁。”會議之上,她看著拖家帶口來這的客人們,以一種冷靜到冷漠的口吻說道。
雖然氣度略有不同,但受到王命應召而來的棘島玄覺還是在誨王身上“看”見了過往的影子。
一如她宣告碎島嶄新未來到來之時。
作者有話要說:
在以德服人、以理服人之前,我們需要先以武力服人。————《淺論碎島外交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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